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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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家闖入蕃仔林(7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Suingi 2009.04.19

「呵！恁高大ke老樹！」人秀指等左前方有尿桶底án大，光禿禿ke一頭巨木講。

Ke頭樹ti一丈來高處，平伸出一枝腳髀粗ke枝幹，然後再高四五尺處，又平伸出共樣長短大細ke枝幹；奇怪ke he，án-ngiòng巨大ke樹木，尾頭就án-nè突然間縮小——兩丈多高處就到了梢頂；頂高單淨點綴着可笑ke一息仔樹葉仔，其他兩把枝幹項，也都生有幾片葉仔thin-thin。

「He大樟樹mò？」人秀問。

「M̀ he——he苦楝樹。」

「……怪怪仔……」

「婦人家mò看它！」阿強伯突然講。

「哦？」

　Án-ngiòng一講，大家顛倒停下來詳細看。

「人華，ke樹樣仔？」芹妹細聲問丈夫。

　 人華看她一眼，mò講話。人興却嘴mò禁忌，大聲問：

「Liá就安到『吊頸樹』hò？」

「啊，『吊頸樹』？」傻尾妹居然大大聲緊喊：「he講oi吊頸就來liá片吊？」

「嗯，著！」阿強伯譴到緊笑，豁出去啦，他總就來一ke詳細解說：「多年前，有一對夫妻，開山失敗，雙雙ti liá片項吊，後來……後來逐擺年都有幾個人ti liá頭樹項……」

「樣會án-ne？」人秀問。他後生，好奇心特別重。

「有鬼啦！」阿陵對人秀講。 「有ke人he……」阿強伯畢竟還he講m̀出口。他本旦oi講：有ke he老公pûn人剁頭，一時想m̀開；有ke he流落他鄉孤老mò依ke人。Liá兜人一儕儕m̀知樣仔，都看中意liá頭「吊頸樹」……liá-he傳說。

M̀過he他還he講m̀出口，m̀過，他突然想到一句該講ke： 「你兜兄弟聽等：ên彭家去蕃仔林開山，定著oi成功，絕對做m̀得失敗；失敗m̀得，失敗就mò退路，失敗就……」講到liá片，他感到頸部硬硬麻麻地，他he想向「吊頸樹」看一眼，pha-he又pûn意志力量阻止？或者he有一股神秘力量引誘他看一眼，好在他及時警覺，硬逼自家停下來……。

「好啦好啦！行行！行路！」阿強婆及時喝聲，扭轉了liá一場心理ke窘局。

「Kiak行吧！kiak行啦！」阿漢講。Liá-he他第一擺主動講話。

他ke聲音低沉，m̀過渾厚有力；he向大家講ke，m̀過he也yi像提醒自家，或者像幐手自家擺脫mak-ke困境樣仔。

「Mak-ke時節，做得到蕃仔林？」

「日頭落山前，差m̀多了。」

「社寮角」過去行「橫坑口」。「橫坑」底背面，也tai異多先住民，m̀過liá一群he既經「開化」ke，或者講he「漢化」了；lâu後住民tai共下：m̀識ko發生獵殺事件。M̀過，liá兜人也可能成為出草時pûn獵首ke對象，或者被迫提供情報。危險還he潛在等。

「將來，liá片通了人力車，牛車就好咯。」

「嗯，ke時節，麼人出嫁，就做得坐花轎啦。」

「Ke時，紅瓦搬得入來，ên就ti蕃仔林起一棟瓦屋。」

「呵！瓦屋，嘖嘖，瓦屋哈……」

「Mò，還he ti大湖庄起瓦屋正好。」

「Mò-oi ti蕃仔林，ngài也oi tai大湖！」傻尾妹講。

「哼！阿尾妹，ngài看妳喲，一輩子，m̀使想出去大湖tai啦!」人興打落憨阿妹。

「唷！興叔也太看輕人哪！阿尾妹生著花旦模樣——mò定著命好，嘻嘻……」芹妹講着講著，差m̀多自家也m̀敢相信，就笑開啦。

「哼！鹿還màng打着就先oi脫角？」阿強伯聽子女ke 無聊廢話，心肝肚心內發懨：「犀牛望月，妄想哪！」

「Mò餓死就好咯。」良妹細聲講，yi像he講pûn自家聽ke。

「Ngài講頭那mò……」芹妹又出口亂講。

「阿芹妹！」人華ke喝斥聲，充滿了發譴。

「阿嫂！」人興lâu人秀同時出聲。

「阿芹妹，妳聽等！」阿強伯he正經發譴了：「今晡日he入新屋，入新屋，又he墾荒立業大日仔，妳liá個畜牲婦人家，聲聲腦袋;人家越避忌妳越好講，m̀弄衰ên彭家m̀甘心he mò？」

「……」

Mò麼人出聲，大家腳步也停下來。

「Mò-m̀著，以後隨時有砍頭ke危險，人人都mò定著會變成mò頭屍！」

「好啦，好啦！」阿強婆譴到緊掣，緊揮手。

「Pha mak-ke？蕃仔出草，chhṳ̀人頭，tai蕃仔林腦袋一時三刻會mò忒——就án-nè，pha mak-ke？避忌mak-ke？」

「行路！kiak——以後妳兜ke爛嘴，都闔起來！」

「M̀入山，會餓死；入山會分剁頭；ngài情願分剁頭！」阿強伯臉頰青：「大家聽等：m̀願入山ke，liá-ha就轉身出大湖，行妳ke陽關大道！he ngài彭家 ke人，跈上來，做mò頭屍，mò頭鬼去！」

「阿強你！……」

阿強伯講sok，邁開大步，蹬蹬蹬向前衝去，路邊高過膝蓋ke牛筋草，蝦公莢，pûn帶動得沙沙作響，激烈搖搖擺擺。

芹妹臉項一陣紅一陣白；人華本旦he滿白皙ke大臉，liá一譴却變成紅柿仔色啦。

「哈哈哈！行哇！Mò緊 pot-tok-ngok！」大哥人傑裝模作樣地大笑一陣。

阿漢lâu人興也哈哈笑開來，人秀lâu阿陵全部故意跈等笑。

隊伍又開始前進。芹妹頭磬磬仔，露齒咬等下唇，sak-sak跈上去；兩粒大大ke淚珠忍m̀歇流出來，打溼牛筋草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