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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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家闖入蕃仔林(8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Suingi 2009.04.26

阿強伯激烈ke情緒平靜下來以後，顛倒試著深深ke後悔。

他he一位威嚴ke家長，m̀過從來寬厚平易，盡少拿嚴厲ke聲色對待家人。今晡日，實在m̀使發án大ke譴！

「Ngài樣會恁呢喏？」他甚至有兜m̀相信自家竟然án-ngiòng粗暴。

他緊想，就he想m̀出一ke道理。唉！他ti心肝肚道嘆起來。

——「橫坑」同高兀ke「屯兵營」間，he一座陡立ke灰褐色巨岩，yi像幾百匹排列等ke人立怪馬，頭那嵯峨凸出，懸掛半空；西北風一吹，怪嘯咻咻。怪馬ke粗腿，直插一汪藍黑ke潭水中。

Liá片he有名ke「盲仔潭」。M̀ he因為青盲仔ti liá片墜潭正得名，傳說he路人行入嵌入馬肚ke一線細路仔時，怪石怪嘯，加上十丈深潭下傳來ke嗚嗚沉響擾人心神，當多路人眼前一下失魂，身仔就高不將pûn「吸」落去咧……

「哎呀！Ngài m̀敢過！」尾妹第一ke講。

兩個媳婦也都面有難色；花囤女燈妹驚驚ke行到唇項囥起來。

天空m̀多知仔陰暗下來。

既經西斜ke日頭，囥入盲仔潭ke雜樹林底背；西北風tui背後一陣強過一陣ke直推上來。

「Liá兜被骨，oi樣仔khâi過去？」

人傑lâu人華都當鬥緊，因為老婆牽等孩子，擐大肚還oi拗蠻khâi等án大又重ke被骨。特別he蓬蓬鬆鬆ke麻布被面，he講 pûn石筍抑he樹枝挽到，再pûn大風súng一下，身仔mò重心，步樁有麼增差——盲仔潭中，就會加添一ke水鬼！

大家商量ke結果he，男仔人先lâu蕃薯一道一袋，用肩頭khâi過去，然後幐手婦人家搬傢具。

包尾，剩燈妹khâi等ke盆鍋炊事用品。

大家yi像都m̀記得也oi代她khâi過去樣仔。燈妹目珠擘大大粒，七上八落ke，緊看大家。

「阿人秀！去替你ke燈妹搬呀。」人華講，目珠ngiap啊ngiap仔。

「Ngài——正mò-oi！」人秀mò葛mò煞又惱。

「咦？Kiak呀！你m̀搬，麼人搬？」大哥人傑ke態度却he正經ke。

「……」人秀還he搖頭，還看咧阿姆一眼。

阿強婆堵好頭犁犁，ti用腳拇指弄走入草鞋底肚ke尖石仔——mò注意到細屘子問他ke眼光。

既然媽媽mò表示mak-ke，人秀就án-ngiòng企等。媽媽輒常lâu他講：ti細妹人面前，oi擺架勢，成親以前就軟折折仔，成親以後細妹人就會爬到若頭那頂高去咧！你oi卡狠卡惡，正做得壓等哺娘……

Liá一幕，恬恬ke劉阿漢看著心肚發懨。

剛下，他就想過去lâu燈妹幐手，因為心肝肚緊有兜異樣ke感覺，故所遲疑。正經過意m̀去，他決心挺身而出。M̀過人華取笑人秀以後，他顛倒m̀敢有動作啦。總講一句，他乜he後生人。

「kiak！」阿強伯包尾發譴大喊起來。

「恁重，恁大，ngài，ngài m̀敢……」

原來人秀正經 mò膽過「盲仔潭」。阿陵lâu火銃交pûn人秀，拿起燈妹ke擔竿一邊ke寬口蒸鑊，鑊蓋等。阿漢認為liá-ha做得幐手咧；lâu另外一邊ke銑鐵飯鑊，陶土鑊等拿起，搬過危險ke岩壁細路。

過了「盲仔潭」，上了陡坡就he「屯兵營」。Liá裹屯駐等五十零儕配有銃仔ke隘勇，he大湖地段，最深入山地ke武力據點，阿陵lâu阿漢識ti liá片駐紮三個月；後來就調到目前盡緊張ke南湖地區了。

「屯兵營」到蕃仔林，其實mò道路好行，僅做得順等河床，左彎右斡，揀ke淺灘抑he借助於麻竹筒搭便橋，渡過湍急部分，攀山過嶺盡勉強過去thin-thin。

Liá-he一段考驗體力lâu耐力ke路程，也oi同心合作正做得平安渡過。

面臨正經ke難關，彭家kûi屋家人特有ke沉着lâu勇氣表現出來了。Ti四圍會全烏時節，kì-teû總算行出河床，爬蹶一段m̀算長ke陡坡，來到蕃仔林。

該時，kì-teû ti liá片ke熟識人阿錦伯，既經打著桂竹片火把，企ti茅屋前等kì-teû。

彭家新起ke茅草屋，依山坐東朝西，he一棟三房一廳橫排ke泥牆屋；灶下he用三面茅草苫圍起來ke細細空間。

阿錦伯ke兩個賴仔，永財lâu永寶khâi來一大桶燒滾滾香噴噴ke東西；阿錦伯熱情ke招呼大家：

「來來，先食一碗薑麻蕃薯湯，活活血脈。」

「阿錦哥，承蒙喔！」

「夜飯，也準備好啦——mò見笑，單淨he一大鑊蕃薯乾，加一鑊芋仔湯。」

「唷，夠了夠了。樣好意思喏！」

「來！來食，冷了就m̀好食哩。」

Liá時節，阿錦婆也來了，另外，許石輝，陳阿發，詹阿古，徐日星——蕃仔林全庄五戶ke男主人都到場了，大家七手八腳，幐手彭家搬屋，放好東西。

彭家大細liá一歇下來，全身濕濕ke汗水轉冷了，冰冰ke貼在胸前背後，連褲襠股臀，全he冷咻咻仔。

門窗，he桂竹篾片編織ke，刺骨ke寒風，一排呼呼ke tui拇指寬ke縫底背灌入來。

人傑ke支，人華夫婦，阿強伯兩老，各佔一ke間房；其他人睡廳下。Liá-he早就安排好ke，m̀過今夜增加兩個人客，阿強伯只好下令；婦人家lâu細人仔分佔兩個間房，他自家lâu阿陵，阿漢三人睡一間；剩ke四兄弟搭地舖睡廳下。

其實，講he「臥房」，也單淨he一方空地thin-thin；眠床，oi過加幾日，tok一把桂竹來自家動手搭架正有。

有一件物品，kì-teû事先màng曾準備好：山村底背，麼人都m̀盼得用「水油」（煤油）點燈盞：桂竹片火把或者松樹心片仔he liá片輒常用ke照明用品；阿錦伯帶來ke火把烏忒以後，屋肚屋背都共樣，暗摸胥疏。

天頂，也烏烏暗暗；深山ke冬夜，看m̀到一絲星光。山風吹來，屋頂項ke茅草，發出lâu海潮相像ke聲響。

「海潮？風聲？……」

阿強伯半睡半醒，既經mò辦法分辨聽到ke聲響；m̀-he，ke he圍繞全身，甚至身仔內外，都he深沉同急促相間ke聲響；蓋像相識，極近又像極遠ke聲響。

Tui門窗灌入來ke寒風，越來越強，越冷……

婦人家用了兩領被舖，阿強伯三人用一領，四兄弟合用一領；實在m̀-la用，祇好打暗摸lâu麻袋底背ke蕃薯倒到屋角，麻袋也變成禦寒ke工具——liá，乜he預計之內ke過冬設備。

幾冷，幾冷。Mò半息燈火。

Liá-he彭家到達蕃仔林ke第一夜。1890年，歲次庚寅，光緒十六年，農曆十一月廿四日。

難挨難忘ke寒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