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 | | | 轉寄

兒女情(12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Suingi 2010.07.25

　　夏曆五月初四，彭人興lâu許枝妹舉行招贅結婚儀式；劉阿漢lâu葉燈妹兩人ke，卻ti第二日五月節。

　　吉日良辰he「先生」徐日星選定ke。他ti liá方面當謙虛，還tâng-tâng行到大湖街，向關帝爺lâu萬善祠ke義民爺，請得各兩份符籙，鎮壓「人算」以外可能堵著ke「凶煞」。

　　「招書」都he事先議定，ko書寫妥貼ke，當日只要招贅雙方，lâu雙方「作主」ke同證人在場，畫押或者蓋章，雙方各執一份為憑——就完成法定手續。

　　人興lâu阿枝仔liá一對ke婚禮，ti辰時二刻舉行；阿漢lâu燈妹ke，he ti午時正開始。

　　午時正ke選擇，he「先生」刻意安排。頭一日臨暗，先生細聲同阿漢講：

　　「端午乃乾陽最盛ke時節，對你來講，he好時節。」

　　「哦？」他m̀知先生ti出mak-ke怪招。

　　「端午又he午時結婚，平常he oi避開ke，因為乾陽最盛ke時節，一般新娘，pha承受m̀ 贏。」

　　「先生，án-ngiòng yi像m̀好——講ngài聽仔識ke，好mò？」

　　「Ngài sṳ̀講，為你好，選定liá個時辰啦。」

　　「你講，對……對新娘m̀好？」

　　「當然。」先生嚴肅十分ke：「燈妹……你知ke……」

　　「她樣仔？」

　　「燈妹她，命，thióng硬……故所……知mò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他暗自透了一口大氣。

　　「午時正，乾陽大振，氣貫斗牛，哈哈！到時mak-ke陰煞、剋制，都退避遠遠啦。」

　　「屙痢屙肚！」他衝口講。

　　「你講mak-ke？」

　　「Mò，mò，ngài單淨he……」

　　「驚，he mò？你會驚正he，嘿嘿！」先生詭譎ke一晒，然後遞過來兩個小紙團：「Liá一ke，燒成灰，天光日拜堂以前沖水食忒它。另一張，尋一條綿線穿起來，掛ti身項。」

　　該he兩張畫上符籙ke冥鏹。

　　「做mak-ke用？」

　　「對抗新娘ke煞氣呀！」先生煞有介事ke：「知mò？細妹人帶弓帶箭，或者命帶八敗，或者剋夫命，都ti拜堂、入新房、上眠床ke三關衝傷新郎ke；先用符錄抵制它，該就逢凶化吉啦。」

　　「就恁簡單？」他苦笑。心情卻he十分複雜。

　　He，該兜對燈妹ke「命」，傳說中ke種種禁忌，ti他心肝肚，難免有重重困惑；他實在mò辦法完全驅除ke 莫名ke疑懼，他僅做得煞猛囥起來，抑壓該兜疑惑、恐懼定定；他消滅m̀了它。

　　「用liá兜……對她，會樣仔？」

　　「Liá個，m̀會，除非燈妹mò帶該兜凶煞。」

　　「假使她實在mò帶喏？該m̀ he……」

　　「哼！你m̀會看hò？生身爺ôi，樣仔待她？養父母mak-ke下場？還有人秀……」

　　「你講，先生，萬一燈妹m̀ he 該種……該，她有mak-ke危險？」

　　「Liá……也mò啦。就，就削一削她ke陰氣，m̀會oi命ke啦！」

　　他總算pûn「先生」說服。

　　Mò 定著liá算he一種藉口——自衛又m̀會忒傷人，該就mò mak-ke m̀著——或者he安撫了自家。

　　婚禮，ti客家人ke社會，還存用古代六禮ke風俗。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徵、請期、親迎等。但he ti招贅時，六禮全免。

　　歷來，客家人最為卑視贅婿；依客家舊俗，異姓亂宗he絕對嚴禁ke。族中堵著mò子，都用兄弟之子兼祧，或者ti族中擇人繼承。

　　M̀過遷入臺島以後，漂泊異鄉，難用物色族人，勢mò奈何用女子招贅承續香火。至於貧家細倈人，mò才調討pû娘，oi成家，往往就行上入贅一途。

　　入贅，ti男家、女家都he隱含深切ke不堪同羞辱ke。

　　Liá擺蕃仔林兩對入贅ke婚姻，都ti特殊情勢下造成。許家mò要求kì-teû ke子女冠用許姓；彭家卻ti「招書」項訂下奇特ke約定：將來生下男子從父姓劉，女子一、二胎姓彭，並且將來還留ti彭家，做m̀得帶走——

　　男子，pha將來爭財產；女子，做得賣人家當花囤女，或者畜大也增加勞動力。

　　Liá-he彭家ke選擇。為了留下妹仔一事，阿漢堅持了很久，包尾加上但書：將來生父在付出相當價款後攜走妹仔，彭家做m̀得拒絕。

　　「彭家做到當絕！」阿陵也試著不平。

　　阿漢mò講mak-ke。陪著阿桂伯婆恬恬坐ti新搭茅屋ke廳下肚等待時辰。

　　他既經ti食朝過後，趁mò人注意ke時節，lâu「先生」交pûn他ke一道符籙燒成灰，póng水吞下。

　　阿陵公婆lâu細人仔，ti五日前就徙新屋入來。今晡日kì-teû公婆mò形中成了正經ke主人。

　　拜堂，當然ti彭屋舉行，新房卻設ti liá片；liá有違招贅ke例規，m̀過阿強婆堅持án-ngiòng，大家就m̀拘形式了。

　　本旦阿漢想ti廳下正中，貼上一張大紅紙，權充劉屋神牌ke，卻受到所有人ke反對。

　　依習俗，男仔人決心入贅女家，ti辭別老家之前，oi ti祖宗牌前點一炷「斷頭香」——就yi像寡婦再嫁前án-ngiòng——向列祖列宗告別，從此改姓換宗，一上橋頭，一行橋尾，永生永世，誓m̀回頭；對此割斷血脈，絕棄情義。

　　故所他mò道理ko設劉家神牌ke。

　　更何況，既經三對面講明：liá間茅屋，名義上，還he彭屋ke財物，單淨he供pûn kì-teû居宿定定。

　　Kì-teû ke新房，顛倒還有兜佈置：一方圓鏡，一對花布禾殼枕頭，一張竹腳木枋桌面ke方桌，還有一隻體面ke紅木衣箱。該he特別為人秀購置ke二隻木箱之一，今晡日朝晨頭阿強伯正親自提過來k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