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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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蕃仔林敢m̀ he無主荒地?麼人搶得走?」
「算he官有地,其實he蕃地——人家點頭pûn kì-teû開墾ke。」
「就he嘛!該樣會?除非蕃仔反面。」
阿陵長長透一口大氣,講出得人驚ke意外情況:
Ti半隻月前ke一ke下晝,蕃仔林ke人發現,四个生份人ti kì-teû田園項指指點點,還大大方方ke用竹蔑尺丈量附近ke水田山園。
事情來得突然,而且非同小可,大家m̀敢作主,趕緊向「村長」許石輝報告。許一聽,紅潤ke老面,竟一下一片煞白。
許石輝跈等大家趕到現場。
「各位he?He官廳ke?」許石輝嗓音緊惇。
「阿添舍派來ke,葉阿添頭家。」來人冷冷講。
阿添舍葉阿添he大湖地區墾戶之一,m̀過蕃仔林he蕃有地,憑mak-ke來丈量人家田園喏?
「人客。失禮喔。Liá m̀ he阿添舍ke墾地,就mò ko量了。」許石輝講,長長透口氣。
「麼人講m̀ he?Lâu你講:蕃仔林地區,阿添舍請准開墾了。」
「小南勢也算在內。」另外一儕講。
「住口!Liá-he ên出血流汗,拿頭肭換來ke活命地盤,麼人也做m̀得……」
「你講mak-ke?老貨仔!」
「Ngài講:ngài代表蕃仔林所有ke人講:頭肭做得拿去,田地,做m̀得!」許石輝越講越激動,m̀多知拍胸擂拳oi拚命了。
「咦唷?你兜,你兜he土匪呀?」
「搶人ke田地正he土匪!」
「Ên頭家請准來墾荒ke,樣he搶?」
「放若狗屁!」高亢ke喝聲起自許石輝身後。阿強伯m̀知mak-ke時節趕來ke,他手項擎等一把長柄伐刀:「滾開!遽!遽遽滾!不准你企ti ên ke田頭項!」
「……」四儕生份人開始有了怯意。
「滾抑m̀滾?嘎!」阿強伯居然lâu伐刀擎起來,越過許石輝衝了過去。
「阿強哥!」許石輝伸手一抄,拉厥手髀,oi他稍安勿躁:「人客:轉去請轉告阿添舍:ên歡迎他來liá片開墾,但he……ên既經開墾了ke田地,就由ên自家了;要求阿添舍高抬貴手。Ên也lâu話講清楚來:假使麼人oi來用強霸佔,ên老嫩五六十口人命共下奉送就he!」
「好!話,ên會帶到,就看你兜強到幾時!」
「喂!Ngài顛倒想請問:你兜敢有『開墾給照』?」另外一儕來人忽然間問。
「……」許石輝默然。
「Mak-ke『開墾給照』?」阿強伯問。
「哈哈!Liá都m̀知——就he官廳發ke開墾許可證啊。」
「告訴你兜:mò開墾許可證——lâu官廳ke『給墾契約』,該就he濫墾!濫墾he犯法啦!」
「亂講!Ên lâu kì-teû——蕃仔有口頭契約!Liá-he蕃地,kì-teû答應了,樣算濫墾?麼人有辦法管?」阿強伯講到後來,牙根酸酸癢癢ke。
「喲!你兜he聽蕃仔ke,抑he聽大清皇帝ke?」
「睬他he蕃仔抑he皇帝老爺,ên自家血汗打拚出來ke,就he ên ke!麼人也做m̀得搶走!」
「呵呵!你兜就等等看。看he縣大爺厲害,抑he你兜強。哈哈!」
阿添舍ke人走了。許石輝,同蕃仔林各「理家」ke男仔人ke心,yi像也全pûn人家挖走了。
「Ên oi樣葛煞?」
Liá兜人,做得流汗流血,做得用最粗劣ke食物,尖出最旺盛ke生命力,甚至於為寄託生命ke可憐寸土,隨時做得捨生捨命,但he liá-ha oi面對掌握百姓生死大權ke官廳衙門,kì-teû正經感到懼佈與mò助了。
包尾大家懇求「先生」徐日星設法。「先生」帶等洗換ke底衫、底褲仔,到大湖庄,又到公館墾撫支局,包尾到苗栗街,經過四日三夜ke奔走請教,總算尋到一條可行ke途徑:
馬上申請「開墾給照」。淨有拿著官廳——墾撫支局ke開墾許可證,正做得躲過pûn別人兼併ke命運。
蕃仔林八戶人——近來再搬來范謝二戶——又苦苦湊集五塊銀,「先生」用liá筆錢買到最重要ke情報:葉阿添還màng取得「開墾給照」。
看來,蕃仔林一角生民,還有掙扎一番ke餘地吧?Liá-ha十萬火急之務he自行建隘,然後申請墾戶ke「開墾給照」。
Án-ngiòng蕃仔林八戶一致決議由許石輝出面,擔做「墾戶」,但he「隘首」一職,許石輝年逾六十,既經m̀合條件;許家兄弟,其他各戶子弟都mò「防蕃」實際經驗,故所祇有另尋人選……
——liá就he黃阿陵佇該焦急尋阿漢ke原因。
「阿陵哥:你liá-he講笑呵!」阿漢總算哈哈笑開。
「不,liá-he大家想了幾下日正想出來ke。」阿陵一臉正經。
「你知,隘首敢做得隨便尋人做?」
「你做得——尋別人?小小ke蕃仔林畜得起無?也he m̀敢信任啊。」
「Ngài sṳ3講,官定資格——ngài夠格?嘻嘻!」
隘首ke資格,lâu庄正,保正等大致相同,特別he明定oi具備幾項資格:一、品性誠實,勤慎正直。二、有家有室。三、熟識隘務,諳悉山情。四、後生精壯……。
「Ngài知,liá thióng為難你,」阿陵沉吟一下,講:「但he,án-ngiòng也許你就做得建起家基來了。」
He mò?Ngài,一ke孤孤單單ke窮小子,做得承當「隘首」mò?夠資格mò?Ngài奈有家,奈來ke pû-ngiòng?阿漢心肝肚想想,m̀多知仔笑出聲來。
「佬弟,mò án-ngiòng笑好mò?」阿陵眉頭緊緊鎖等。
「Ngài知。」
「Ngài識講過,你ke條件,差m̀多啦。」阿陵壓住嗓門講:
「再pûn你弄一ke pû-ngiòng,ke m̀就有家有室了嗎?」
「你講mak-ke?」他馬上坐起來。
「講lâu你尋一ke pû-ngiòng,當然討親ke錢銀也替你打算過啦。」
阿漢笑到透m̀過氣來,笑到目汁都走出來。阿陵一本正經ke緊看他,直到他ke笑聲停下來,正lâu他講該做夢也想m̀著ke事。一開始他還he恅著阿陵ti講笑,m̀過慢慢仔他迷惑著,包尾他聽到張嘴結舌,m̀記得呼氣抑he吸氣。
※對富貴人家子弟尊稱曰「舍」約等於「少爺」。臺灣社會一直延用此稱呼至日據後期。或者即官名「舍人」簡稱。宋之貴顯子弟稱之,元人小講戲曲中多用之。
※墾戶之給照方式臺灣省各地mò共樣,ti舊淡水廳下,特別he新竹,苗栗一帶,墾戶he自家建隘又he拿著墾照ke人。
※隘首ke資格,見戴炎輝著《清代臺灣隘制及隘租》第二章(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印行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