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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屙屎嚇蕃(10)

  他長長敨一口大氣,然後向庄尾細路ke小隘寮行去。

  面對等去淋漓坪ke路,他想起癩皮旺ke死,阿陵ke耳光,也想起瀝底寮ke蘇陳滅門慘劇;還有「屙屎嚇蕃」ke妙計……

  小隘寮就在面前。在他遲疑間,底背冒出一ke隘勇來。He綽號「阿狗」ke老人家。他m̀知阿狗ke真名實姓。

  「還吂走?」阿狗問。

  「嗯,oi走了,故所來看看。」

  「有mak-ke好看?」

  Liá-he單淨做得容下兩個人ke空間,liá-ha祇有阿狗一人ti守寮。

  底肚除忒一ke陶製茶壺外,就祇有壁項一ke三寸闊一尺長ke「神壇」了。神壇項放等一ke竹筒算he香爐,香爐後壁項貼一張紅紙,頂高寫等「威靈顯赫義民爺之位」。

  「暗晡頭,還he一人守?」他問。

  「嗯。人員m̀-la,pha oi隔一寮留人了喏。」阿狗講。目光不由ke落ti義民爺ke神位項,久久mò挪開。

  阿漢默然。He,一儕人,特別he深夜。關起木板門,tui唯一對外ke通路——拳頭大細ke「銃眼」望去,寮外ke一切都太遙遠了;友寮更he隱入漆黑之中。

  Liá時節寮肚當然也he一片烏暗,m̀過香爐項點一枝香,心肝肚就kha穩貼。

  敢m̀ he?義民爺陪伴ngài守隘哩!義民爺,虎豹龍蛇都得敬畏祂,生蕃惡徒自然m̀敢摸上來。

  還有該一縷香煙,也he 當大ke安慰;盯等香ke一點火紅,鼻等淡淡清香,心肝肚身項就án-ngiòng充滿了勇氣。

  「阿狗哥,你也該……」他試著m̀好ko講落去。

  「你講退職?」阿狗悽然一笑:「Liá把年紀,去食西北風?唉!實在yi驚奈日隘寮也mò-oi ngài樣葛煞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故所,哈哈,ngài想m̀當有一日,就ti liá片pûn——」阿狗做一ke tok頭ke手勢:「Mò定著án-nè還kha爽快。」

  「該——四塊銀,樣葛煞?」阿漢講。他m̀知自家樣會對老阿狗講出án-ngiòng殘酷ke話。

  「你講買命ke四塊銀啊?哈!Ngài早有打算囉!」

  「哦?」他笑等,他知自家笑到yi難看。

  「Ngài一直欠老蒜亥三塊半銀——一直留等liá個賒錢數目,將來——哈哈!」阿狗講到認真八百。「老蒜亥」,he南湖庄細妹人店ke老鴇……

  Mò言。他mò言。連一句安慰ke話,ya-he輕鬆俏皮話都講m̀上來。

  他揮揮手,往另外一ke隘寮行去。當堵好,涂水火,酒鬼尤春木等幾個比較熟ke伙伴,都堵好值勤。Lâu kì-teû談談聊聊,又過了半日。

  Liá時,他有一ke重大發現:liá兜留下來ke隘勇,差m̀多都he四五十歲ke,甚至有六十左右ke老人家。

  「Liá兜老人家,樣仔守,樣仔打仗喏?」

  他回到集會所,向刴三刀提到liá個問題。

  「Ke oi看kì-teû來ya m̀來啦。」刴三刀講:「黃大獅ke妙計假使mò效,南湖庄單淨有撤退一途了。」

  「撤全庄,ke還得了?幾十年ke基業!」

  「有mak-ke辦法喏? 」刴三刀落寞ke一笑。

  阿漢m̀知講mak-ke好。他又再逗留兩日,然後離開。他ti大湖隘勇統制所tai了一夜,第二日共下牀,他就聽著隘勇們ti議論紛紛。

  「黃金裘lâu蕃仔唬住了!」

  「線民講:蕃仔驚到會死,m̀敢動啦。」

  「加里合彎社派人來講和……」

  「Kì-teû m̀敢離開蕃社外出……」

  阿漢mò參加談論,總he惦惦聽等,想等。想起深夜到淋漓坪「搞」ke該一步數,心肝肚空空落落,居然mò一息興奮ya-he奇妙ke感覺。

  「實在悲哀……」他想。

  麼人悲哀?隘勇?後住民?先住民?Ya-he自家喏?Mò定著都m̀ he,Mò定著都he。

  他決定馬上離開大湖,去石圍牆看阿陵「兩公婆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