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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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回到南湖隘勇寮,也學老隘勇án-ngiòng,到斜對面「阿玉姐」小食店食忒一樽米酒。
他做得講吂識像án-ngiòng食酒。行出店門ke時節,兩隻腳跟浮浮,踉蹌回到隘勇寮,準備蒙頭大睡。M̀過正睡下來被kièn啊上去,就鼻尖酸酸,喉嗹頭硬哽,忍m̀得目汁就偷偷仔流起來。
「喂喂!你——啊!」涂水火掀開被骨,嚇著。
「哎唷!劉阿漢你?麼人欺負你啦?」酒鬼尤春木m̀知進退,lâu厥辮仔揪起來,lâu佢扶起來坐。
「屌若姆咧!」他左手一揮,右手卻向尤春木當胸擂了過去。
「嘭」一聲,liá一拳教瘦夾夾ke酒鬼實實ke橫(vang)to眠床項。
「你打人?屌若祖公八代!」
酒鬼也大約仔有三分酒意。Liá一下酒性大發,翻身爬起就向阿漢sùng過去。
涂水火趕緊將kì兩儕拉開。Mò想到sùng倒在地泥項ke阿漢踢ke一腳,堵好落在他褲襠項。
「阿姆——哀唷!」好心著雷打,涂水火痛到跍啊落去。
「噯!酒鬼!你樣欺負人喏!」一ke隘勇lâu騎在頂高ke尤春木súng開。
阿漢得到翻身ke機會,爬起來,心中怒火熊熊,視線模糊,頭那昏昏;他雙拳猛揮,麼人靠近,麼人就he對象。Liá一來本旦救他ke仁兄,顛倒挨了重重ke幾下;尤春木正ti譴多管閒事ke第三者,也揮拳攻了過去。
另外幾個趕來看熱鬧ke,試著酒鬼lâu阿漢仔太豈有此理;往手掌吐一口唾沫,雙手猛搓一下,大喊一聲,也加入打鬥。Án-ngiòng五六儕隘勇伙伴,糾纏作一團,混戰起來。後來趕來ke,也ti該片吶喊鼓噪。
阿漢挨了結實ke幾拳,酒意全消,腦海一片清明。他知自家liá-ha ti做mak-ke。他mò ti譴,也mò逼迫自家用粗暴動武發洩mak-ke ke衝動。總he試著自家ke拳頭oi緊揮出去;向最近身ke東西猛力打擊。Liá-he一種自然ke動作,m̀想停下來ke動作。
Ti身項承受攻擊,一波波pun人窒息般ke痛楚爆開ke時侯,心肝肚會閃出一絲愉悅ke火花樣仔。一波波痛楚ke衝擊,yi像he古早古早心肝肚就期盼ke。
「屌若姆!屌若姆ke!」
「屌若祖公八代!」
忽然,大家ke吆喝停頓下來,單淨剩猛烈ke搏擊聲,lâu大家罵人ke髒話此起彼落。
阿漢正打得m̀分四方上下ke時節,頸莖部位忽然間pûn mak-ke鐵爪夾到緊緊地;正想用肘向後撞去,圓身卻幾乎離地,pûn人擐啊起來。
翻過身來,圓身一chet。搖搖頭,凝神看去:he老總刴三刀!嚇!原來還有恁多人圍等哩。他雙手左右開弓,用衫袖拭汗,也lâu唇邊ke血水擦去。
「麼人引起ke?」刴三刀問。
「Ngài。」阿漢低下頭。
參加混戰ke人,擦汗拭血,檢看皮肉ke傷痕,m̀過都嘻嘻哈哈ke,mò半點怨恨仇視ke意味。
「打吧!呵呵!liá兜m̀得飯變屎ke!」歪頭軍師揮揮手走開,表示m̀使追究ke意思。
「打架,ngài不問,但he,」刴三刀指著阿漢講:「你違禁食酒!」
刴三刀lâu阿漢帶到私人ke起居室來,用奇異眼光直看他。
「M̀識看到你食酒嘛。」
「He。Ngài……第一擺。」
「哦?有心事?」
「Mò!mò啦。」當想翻身溜開。
「Mò學ke兜老隘勇!」
「……」
「你tai奈位?」
「……銅鑼庄。」
「你來做liá個,兄弟多he mò?」
「一儕!」他頭那tâng起來,眼橫橫仔。
「阿漢,假使m̀ he急oi用錢,你該辭忒liá賣命工作。」剎三刀誠懇ke勸他:「單丁子,還卡oi守等阿爸阿姆正著,嗯?」
「……」
「古人講mak-ke:『父母在,不遠遊;遊必有方。』liá做隘勇,三不二時,講……就……án-ngiòng。」
「你?你有完mò完!」
「唉!你後生m̀知好歹,像ngài爺ôi早亡ke人……」
「嗚……」阿漢忽然間噭了起來。
刴三刀嚇著了。行過去拍他ke肩頭,安慰他,他卻忍m̀核號啕大噭。
阿爸ti奈?阿爸ke一抷黃土ti奈?ke個降自家ke人——也喊mak-ke「阿媽」ke細妹人,還ti,就在銅鑼庄ke某一大戶肚;ke he聽講ke。Ke he模糊ke影子,一ke私心極力m̀ pûn它完全呈現ke影仔。
心田肚,靈台項,單淨有阿婆ke影仔he清晰ke,生動ke。Ke he心神擾亂時節,唯一ke安定力,唯一ke依靠。
M̀-ko,阿婆也既經he一抷黃土。阿婆臨行時講:阿漢牯啊!好好做人哪!你兜劉家家神牌,寄放ti你阿姑屋家;你將來oi迎轉來,自家服祀;阿婆lâu你阿爸ke骨骸,你oi設法送轉去,送轉長山梅縣去。還有,ke個狠心ke細妹人,四歲子就fit-thet ke細妹人,你不准去認她。你oi打拚啊!你oi創一番家基……。
噢!阿婆!阿漢變壞咧!阿漢對m̀起妳,阿婆……。他,心肝肚一下怒濤洶湧,一下淒風苦雨;目汁,也一直緊流出來,目汁闌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