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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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寄愁埋憂(6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劉敏貞 2009.05.24

城隍廟在老街ke西片，舊ke縣治衙門就在它ke東北方—街中心ke位地方。現下ke「苗栗街役場」、「苗栗郡役所」都隨tén街市ke發展—在大正九年 (1920)撤銷向來ke地方政區，合併新竹、桃園、苗栗三廳為「新竹州」；「苗栗廳」所轄改置苗栗、竹南、大湖三郡；苗栗郡管轄苗栗街、頭屋、公館、三叉、銅鑼、苑裡、通霄、四湖等庄—liá一年就遷到舊街北段新街去lè.

城隍廟係苗栗街最古老ke廟宇，規模m̀大之外，又還頹強殘壁，liá下在籌劃改建中。M̀-ku廟前ke廣場十分寬敞；廣場ke東片，在橫寬一丈五尺縱深兩丈ke地面上，豎立橫四排豎五排計二十枝一尺高頂段鑿有圓孔ke巨大石樁。Liá係春秋二祭加上城隍爺聖誕時搭戲棚用ke. 現下「戲棚」己經搭建完成，戲棚正面楣緣上光耀掛tén紅底黃字ke橫幅：「台灣文化協會文化演講會」。在戲棚右片用三枝桂竹紮成ke邊柱上掛tén白紙烏字ke揭示版頂高寫ke係：「台灣文化協會苗栗分會主催」。

台上台下，chhin多人在無閒。明鼎chhin 遽就發現高高瘦瘦又神采奕奕ke郭秋揚先生tui廟底背搬兩個凳仔oi上戲棚。他遽遽行上前去，端端正正一鞠躬，講：

「郭先生，早。」

「係明鼎啊，嗯，喊秋揚叔chang係！」

「秋揚叔！......」他面hong一熱。

「你阿爸，會來吧？」

「會。定著會。」

郭喊他將凳仔搬上戲台，然後帶他往城隍廟ke廂房行去。郭講有重要任務交pûn他去執行。Liá-ke廂房外廳就係文化協會無一久前設立ke「讀報社」社址。

「Mak-ke任務？」他心口跳chhin 遽。

「貼標語—在演講到高潮時，看我ke手勢，開始貼。」 明鼎還想問mak-ke,「讀報社」底背密室行出三個後生人，他只好將話吞轉去。郭正式lâu雙方介紹：

「Liá係大湖青年，劉明鼎，我teû ke新秀。」

「大家早。」明鼎有sit-pá緊張，m̀記得點頭致意。

「就係ke位劉阿漢老叔ke三公子吧？」企在最底背，中等身材，體格粗壯結實ke位講。

「就係他。」郭回頭來介紹：「Liá三位順序係：謝武烈、廖喜郎、范仁登，他們都sṳt係台北師範學校ke高材生！......」

「好啦！」Ke位白皙略矮ke廖喜郎阻止郭講下去：「郭先生m̀好再pûn我亮出臭鹹菜好嗎？」

「Liá係英雄事跡，應當介紹出來，有mak-ke m̀對？」郭半認真半講笑。

「三位大名，我早知lè.」明鼎原本豪爽暢快，看眼前三位lâu自家年紀相仿ke人物，敬佩á脫口講出：「大正十一年 (1922) 十一月ke所謂『台北師範本島人生徒騷擾事件』，各位係pûn人退學ke 三十七人中ke人物吧？」

「哦！你看！」胸寬臂壯ke謝武烈故意kiuk出著驚模樣：「真實係好事m̀出門，壞事傳千里，哈！」

「看樣仔，嘿嘿，得隱居深山chang做得。」Ke位烏肉ke范仁登講。

「無，係英名傳千里啊！」郭講。

「係嘛！三位，ên-teû後生人，私下時常講起各位nò。」明鼎向tén范仁登講。

「范先生係新竹關西人吧？今晡日也來到苗栗？」

「呦！你ngióng知我ke老巢穴？」

「哈，ke『事件』中，新竹州ke六個人，má人m̀知？就像郭先生講ke......」

「好！劉兄，ên-teû先來正經ke.」謝武烈突然打斷他ke話題，lâu他拉到底背 ke房間去。

＊苗栗於光緒十五年設縣，縣衙置夢花街西畔，夢花街前身曰「黃茫埔庄」，係苗邑最早據點（目前苗栗郵局北片，新台灣銀行苗栗分行lâu苗栗客運總站一帶）。係以「新街」實乃30年來日漸沒落ke真正「老街」，又再繁華定定。人世滄桑，良有以也。


郭秋揚先生出去lè. Liá片只留下他lâu謝廖范幾個後生人。他突然見笑a頭抬 m̀起來。做mak-ke自家會失去節制，像pot癲樣仔講án多話nò ?他明白自家生性衝動，容易激動，他一向時時警惕自家，抑制自家；無想到今晡日竟一時失態，在三位自家欽佩ke人物前liá樣放肆講話......。

「劉兄，你看liá-teû.」謝指tén搭掛在一條懸起ke麻繩頂高ke十來張標語。

「他teû三人根本無注意到他ke fái-se。他趕緊收斂心神，詳細看ke-teû標語。

「啊？Liá......」他真正講m̀出話來。

「M̀ sṳt緊張嘛。」謝武烈拍拍他ke肩頭，講：「今晡日在台北、台中、彰化、台南等地都共樣—全島ke標語都共樣。」

「Liá......」他儘量pûn自家鎮靜下來：「Ngióng仔貼得出去—我係講，隨時會pûn pak-thet, 還有......

「還有會pûn人抓，會坐館仔，對 m̀ 對？」

「係，係啊！」

「M̀好驚，ên-teû乘狗仔無注意就貼，貼thet就走。」廖喜郎補充說明：「至於pûn人pak-thet, ke也在意料中，m-ku, 狗仔來pak之前，總有幾個百姓看到， 嘿嘿，liá就夠啦！」

「我知lè, 我會去貼。」明鼎終於理解lè.

「Ên-teû四個人負責貼。」

—liá-teû標語，張張都係chho̍k驚人，都像明晃晃利刃，準準向統治者心藏部位刺出：

「振興台民文化，反抗異族統治」
「六月十七日，台灣始政恥念日」
「國恥紀念台灣獨占三十零年」

另外，還有海報式ke短文：

「國仇國仇日本我國仇
君不見台灣分割三十秋
頭顱做得斷身體做得辱
國仇做m̀得忘！
我人誓報我國仇
諸君須知我中國之文明也
日本者係我國三子也
Liá樣亦敢稱三十紀念也
始政紀念日者係台灣之大恥日也...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