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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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寄愁埋憂(5)

福基本來係公館庄東片ke細村庄。現下無相同lè ;現下係「苗栗糖廠」第五「原料區域」ke「積込場」(堆積場)。公館、福基、中和、南河、北河一帶種植ke甘蔗「原料」,都在liá片一「割込」(交割)pûn會社。

積込場就設在馬路ke左片。「積込場」附近係一片生長良好濃密繁茂ke蔗園。Tui liá片起,除thet人坐ke台車之外,另外舖設車軌距離兩尺,長六尺,寬五尺ke送甘蔗專用台車。Liá種台車一pái做得載送五千至六千斤ke甘蔗 (假使蔗身過於彎曲,就只有載運三四千斤)。

現下m̀係採割甘蔗時期,「積込場」底背空蕩蕩;三合板搭蓋ke辦事處,也只有幾隻職員留守在ke片。

台車經過「積込場」時,劉阿漢ke第四個lai仔明森等在ke片。

「阿爸!去苗栗街係m̀係?」明森見面就問。

「嗯,你三哥nò ?」他kín尋明鼎。

「三哥早去lè.」明森細聲講:「他請一日假。」

「Liá-ke細人仔!」他ya̍k手講:「m̀好亂講,知無?」

明鼎準會趕去ke. 阿漢叔心裏早就有數。M̀-ku, 事實證明時,他還係目聚聚仔。

其實,他自家liá-ke半老人,還係受到liá-ke lai仔影響,chang yit來yit「正經」起來,深入進去ke ; lâu「ke-teû人」正式時常接觸,也係明鼎促成ke.

明鼎liá-ke lai仔,係他五男二女中最聰明ke—屘子明基chang七歲,做m̀得斷定,也係性格最衝動最劇烈ke一ke. 可能多接受teû教育有關吧?明鼎在阿梅伯ke讀三年漢書,國校六年畢業之外,又多讀兩年高等科;在蕃仔林,算係最有學問ke一ke人。

明鼎經過ke位郭先生介紹,進去苗栗糖廠做「勸業員」,負責勸導蔗農種蔗,指導防蟲施肥等;在收割期間也去做過「糖分檢驗員」。至於十六歲ke明森,係chhin多鬼主意ke明鼎設法帶進去ke—在辦事處做臨時細「給仕」(工友)。雖然係給仕,m̀-ku係拿月給ke. 風雨假期發病請假照樣領錢,收入比起大二哥做粗工硬活,無差yit多。

「Liá 細人仔搶先一步lè.」阿漢叔心裏想tén liá件事,他chhin早就有一種感覺;明鼎liá-ke 細人仔,將來係「大好大壞」ke色色。驚做m̀得像大二哥án-ngiòng安安穩穩做個山村農夫。尤其近來,liá-ke 細人仔頭腦底背 m̀知在想mak-ke,ke-teû奇怪甚至驚人ke念頭,就m̀知樣仔產生ke? 樣仔來ke ?

我到底oi擋他無?.......。他想。他無了主意。

現下,他想遽遽見到明鼎。他有chhin多話oi問明鼎,他oi 弄清楚,他oi提醒liá-ke 細人仔,甚至禁止他...... Liá樣一想,他急lè. 恨m̀得台車做得飛起來,立刻趕到苗栗,在演講會場上尋到明鼎,然後......

「遽呀!」他無注意喊起來。

劉明鼎歡喜一暗晡無睡thet. 天矇矇光,他就爬起來。第一班台車開車時間還早。無意中看到車庫ke片停五六輛載送甘蔗ke大型台車;他無想án多就推出一輛來。

福基經公館、鶴岡、蔴薺寮、二崗坪到龜山,然後到達糖廠。除thet二崗坪到龜山一段之外,都係sit-pá下kia道,故所 推一輛台車還係chhin合理;車仔到公館,sa堵到搭便車ke, liá一來他係車主,順理成章係只坐m̀ 推 ke.

車子推進糖廠,後來行到南苗街頭時,日頭chang tui龜山橋對面,遙遠ke「雙峰山」缺口露面。

無m̀錯,今晡日ke演講會,已經pûn劉明鼎歡喜好幾日lè;至於睡m̀ thet係另有緣由;昨晡日當晝他接到郭芳枝tui新竹寄出ke信仔;信中講,她請假,天光日將轉苗栗參加盛會。

「啊哈!」明鼎忘我歡呼起來。

芳枝oi參加演講會,án-nè, 定著前一日臨暗就趕轉苗栗;án-nè, 他做得提早先到芳枝家邀她khiung-ha赴會......

明鼎就懷tén liá種心情往南苗遽步飛奔而來。芳枝ke屋,就在南苗中心點「天雲廟」右片;芳枝係郭秋榕先生ke長女,郭秋揚先生ke姪女。郭秋揚先生係苗栗地區「文化協會」支郡主事;明鼎係因為結識秋揚先生時認識芳枝細姐ke.

今晡日ke演講會,郭先生係主持人;現下去尋郭先生,然後「順便」lâu芳枝見一面,liá m̀係堵好嗎?明鼎勇氣十足,大步邁向郭家:「民豐布行」。

「民豐布行」係郭秋揚先生開ke, 隔壁ke「民裕布行」chang係芳枝屋家ke店;郭家兄弟雖然分別各自擁有一間店面,屋ke後半係相通ke, 大家還係維持同居共食ke親密關係。

Liá時節,「民豐布行」ke大門已經開lè,「民裕布行」還關tén明鼎企在門口,突然失去出聲招呼ke勇氣。

「進來坐,人客!」一位中年婦人家出現在門口。

「啊!」明鼎輕輕啊一聲,他認得係郭伯姆:「阿,阿伯姆早。」

「你......m̀係ke, 阿漢哥ke公子喊......」郭伯姆一時喊 m̀出來。

「喊明鼎。在糖廠做ke阿明鼎。」

「喔,你尋秋揚吧,他已經去城隍廟lè.」

「城隍廟?」

「演講會嘛,在城隍廟廣場ke !」郭太太ngiàm-ngiam起來:「嗐!看他,m̀將屋家弄 a身敗m̀放手lè.」

「喔,喔,ke,」明鼎kín點頭kín行:「ke,我去lè.」

「喂喂!」郭伯姆趕出大門:「阿芳枝,轉來啦,你oi等她無?」

「我......」忽然間,頸筋耳公像pûn烈火燒到樣仔。他知自家歸ke面定著係豬肝色ke.

「還無hong牀nò. Ke, 等一下你再來,郭伯姆chhin體貼ke:「或者喊芳枝去城隍廟......」

「隨便啦,伯姆!」

他無法度企在ke位,趕緊「逃」開。他透過「天雲廟」左片苗栗後街向城隍廟行去。

心口,還係嘭嘭kín跳,面發燙a厲害;甚至因為眼眶chhin熱,視線也有teû模糊,景物顯a搖擺不定。

M̀過,心頭顛倒係甜甜,像熬蔗糖時留在鑊底ke「軟糖」;濃郁芬芳,甜人心脾,pûn人暈陶陶ke, oi飛起來,想狂奔想大笑。

M̀係嗎?郭家ke人竟然「承認」「我teû」ke關係。啊啊,不得了,一ke富家ke千金細姐,新竹「女學校」ke高材生,居然對我窮細子劉明鼎垂青,重點係,郭家人還承認我teû !明鼎yit想yit詳細yit深入,pûn自家沈浸「享受」liá種tui深思細想所引出ke愉悅。M̀過一想到人家係「女學生」,自家係高等科畢業ke「雇員」—心口就像灌入冰冷ke mak-ke. M̀係嗎?Liá係「絕望ke愛」。啊!絕望ke......M̀會!M̀會!他想oi擺脫mak-ke樣仔雙手kín甩,kín甩......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