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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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1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劉敏貞 2009.08.16

二、幾多恨昨夜夢魂中

日頭，已經爬上「烏石壁」頂巔ke樹梢，像千百lâu白晃晃ke伐草刀劈落屋頂hong ;劉屋廳正一棟三間係台灣紅瓦起ke, 其他左右廂房lâu後進ke灶下農具房，都係茅屋。

六月ke朝旭，lâu遠近林木山巒劃成兩半；暴露在亮麗朝陽下ke係一片耀眼ke鮮艷青翠，還在陰蔭底背 ke係深綠氤氳籠罩ke空間。

現在，留在屋家ke，只有阿漢嬸燈妹一ke人。

七歲ke屘子明基，kín 企在烏石壁ke斜坡頂端，眼巴巴朝斜坡下背眺望，好長一段時間不sṳt停動。企在籬芭門口ke燈妹盯tén明基，也好一陣子無挪動雙腳。

「恨......」一ke孤伶伶ke意念湧上心頭，意念又化成聲音在腦海浮面上迴響、飄動：恨......恨......恨......。

在十八歲嫁pûn阿漢不久，她就飽嘗守在籬笆等候盼望丈夫ke焦急lâu恐懼。

然後，然後還係一連串窮貧困促lâu牽腸掛肚ke守候歲月；阿漢一再去當隘勇征蕃，一再惹事生非，一再進出警察衙，一再坐監獄......

現在nò ? 現在還係共樣？

將來喏？將來還係共樣ke.

「除非他死。嗯，除非死！」燈妹自問自答一陣以後，一向得到liá種結論。幾多piá, 她吞盡苦淚，一萬個不願，m̀-ku還oi抑下怨恨，柔聲懇求阿漢：

「做得放手lè吧？」

「唉！樣仔講喏？」阿漢一向牛溫不火，像個死人。

「你就做m̀得放手？你liá......」她又做m̀得自抑lè.

「我放手，狗仔相同不會放過我哇！」

「你就做m̀得像別人，像蕃仔林ke其他男人，好好耕園種田，持家教子嗎？」

「唉！你不知，燈妹，你不知阿。」看他比má人都委屈樣ke.

「我知！我全知！」不爭氣ke目汁又泛濫出來。

「其實我......」阿漢匆匆瞟過來一眼。Ke目珠還kiuk a情意濃濃ke模樣lè, liá-ke人惡質可恨就在liá-ke地方。他講：「liá半生人，我係對你m̀起，還有這teû 細人仔......」

「一生人！」她大聲喊。她幾乎màng sṳt liá樣大聲lâu má人講話ke.

「M̀好譴，也無定著有一日，有一日ên-teû......」

「Ên-teû都死lè !」今晡日不知樣仔，就係忍不住。

「不，ên-teû死以前，講不定有個出頭天！」

「你爭！就等tén吧！」

「係oi等，m̀-ku也oi sat-mâng.」他係正正經經ke.

等！等？等a還不夠嗎？燈妹鼓足勇氣，決定lâu他吵個天翻地覆雞飛狗跳，還oi大哭大鬧，必要時也學ke-teû婦人家來一場跳水或者吊頸。M̀-ku口腔喉頭m̀聽使喚四肢也僵凍發直，居然再也吵m̀起來，只有恬恬流目汁......

燈妹知，阿漢所作所為，做m̀得算係「錯」，m̀-ku ke係做m̀得「做」ke,尤其做m̀得一生人耗在他頂高。Ke係無希望ke，絕對ke絕望。你一ke山野村夫，又何必，又nai做得管ke-teû改朝換代會血流成河ke事情nò? M̀好忘掉你有一ke受盡人間酸苦ke pû娘lâu一群挨餓受凍ke子女！你忍心嗎？你m̀忍心pûn天下人受罪，就忍心pû娘子女受苦，liá係男子漢嗎？不，不！不—她頻頻搖頭，堅決否認。

但係，自家反對，自家否認又做得樣仔？他還係他，事實還係事實。你還oi kín為他擔心受驚，為他日夜守候在籬笆門邊，為他流血流汗lâu子女扶持成長！

好恨，恨阿漢ke無情，也恨他ke「多情」！

也恨自家ke軟弱，恨自家án戇，án死心，恨自家受盡他ke折磨還......

「喔，liá就係命吧？命運吧？命運一向liá樣無道理ke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