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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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長空黯淡(7)

劉明鼎自然係留下來。Liá係他第一pái看到勇敢ke「爭議」場面;他係正經體悟到團結抗爭ke力量lâu必要。在故鄉,佃農悲慘無告,無力ke抗爭往事又歷歷浮上眼前。

他,情緒激動意氣昂揚。M̀-ku在內心深處sa悄然升起一縷憂慮lâu惆悵,還有摻雜有teû孤寂之感……。

一場雷聲隱隱ke風暴,總算消失在無聲。

中午,會社ke苦力工撤走lè. 下晝,竹圍仔一帶ke蔗農sa還守在自家ke蔗園sùn ;明鼎lâu組合ke幹部教導他teû用笛聲互傳「警訊」ke辦法。至於其他地段,也都採取「戒備狀態」。

巨大血紅ke日頭落山lè. 炙熱乾燥ke一日過去。明鼎pûn日頭晒a全身直冒熱氣,面、背lâu雙臂ke上層皮,像煎熟樣仔,好像oi剝脫下來樣仔.

洗好身,暗餐後,李先生lâu一羣組合ke幹部chhin無閒檢討今晡日ke行動。明鼎實在太累,想眠幾分鐘chang到廳下參加他teû ke討論,m̀-ku一眠下來就睡thet lè.

第二日,天還màng光,明鼎就pûn李先生喊醒。李lâu他講:昨暗晡已經將日時頭發生ke事,轉告北斗郡下ke所有佃農,並要求所有組員合作,繼續領導各地蔗農團結起來,用集體ke力量,共同阻止社方ke搶割行動。

「我……」明鼎暗喊一聲見笑。

「你今晡日就騎自行車;用後院ke台;到各地看a. 記住:Oi保持冷靜,千萬m̀好pûn蔗農動粗;對方動手搶割,也單淨喝止就好,定著oi等我到場chang看樣仔行下一步。」李先生講。

「先生:萬一正經oi動手chang做得nò?」明鼎問。

「你係講,lâu苦力對打,或者揍該teû狗仔?做m̀得!」

「M̀ 係對打,sa係講,用武力-講武力,也無妥當-我係講,非動手阻止chang做得ke時節nò ?」

「Ke……ke也等我到再講,定著oi忍,忍到我在場。」

明鼎點頭。他知李先生ke顧慮lâu用心。

Liá日,十月二十二日係一個大晴天。

南台灣ke天頂,顯a特別高曠,透明ke青色底底背有sit-pá粉紅色調;鑲tén金邊近像無色ke日頭,燦爛輝煌;徐徐暖風過處,一望無際ke蔗園,幻化成緩緩搖盪ke海洋,係án-ngiòng渾厚,án-ngiòng壯觀。它,好像對人間ke層層紛爭渾然不知,也好像全部都pûn他包容……

來自山中ke他,從細在青色天地底背成長ke他,從細就深愛ke蒼翠深碧ke自然懷抱。M̀-ku, 他所見所觸,都係高山峻嶺陡坡深谷,màng-sṳt享受過án-ngiòng坦蕩曠濶ke大地胸懷;他在一種醍醐灌頂般直沖內心ke愉悅底背,恍然發現,自家ke胸襟,自家ke目光眼界,thèn-tén霍然擴展開來。

他能明確感到胸懷萌生一股異樣ke熱流;ke係純淨ke大愛,純正經讚美;大愛天地間存有ke生靈,讚美自然界衍育ke一切。

M̀-ku, 瞬間以後,純淨ke大愛,轉化成一團炙熱ke火焰,在胸中奔騰燃燒;純正經讚美,sa跌入翻滾詭譎ke烏霧底背。他,透一口氣。 他tui二林李家出發,沿tén會社載運甘蔗ke輕便車道,到本庄境內竹圍仔、火燒厝、水腳亭、lâu鄰近ke沙山庄等蔗園查看。無動靜。他又往東南方直奔竹塘,準備也到溪州糖廠、北斗街等地繞一圈。他來到竹塘附近時,看到到處係十個八個蔗農聚在khiung-ha. 他teû有ke一面焦急,有ke目珠茫然,ke不安ke神色,pûn他心頭又燃燒起來。

「安哉?」當多蔗農都認識他,紛紛向他詢問。

「等,恬恬ke等啦。」他講。他單淨能án-ngiòng講。

到當晝時分,他穿過竹塘會到達溪州庄,忽然間發現有幾十個工人在採收甘蔗,m̀係只有一地,好像liá一帶已經大量採收lè.

他驚到。他用半生m̀熟ke Ho-lo話查問chhin久chang明白,原來liá一帶係會社直營ke蔗園;也就係講,眼前liá-teû工人,m̀係另外請ke苦力工,係會社ke奴工啊!他teû m̀算係會社ke「佃農」,單淨係會社「僱用」ke奴工定定;他teû無所謂耕種ke利益,單淨拿「工資」做事定定。

他連看了幾個動手收割ke場地。Liá時節有一ke生份ke青年農夫向他行來,lâu他講自家係蔗農組合ke一員,另外還指出一件pûn人發譴ke消息:附近有四五個蔗農,m̀聽組員ke勸告,已經答應社方ke指令;先採收保全甘蔗ke水份提高重量;lâu會社ke直營蔗園khiung-ha收割。

「就係 ke塊。還有ke塊……」後生蔗農指pûn他看。

「你講,已經開始lè? 他teû, 他teû m̀聽勸導,阻止?」明鼎又譴又急。

「有啦。無用咧!」

「大家m̀團結,有mak-ke用?」

「無法度。利益,利益在,卡難lè !」

係 ke,利益!利益!人,知自家ke細利,實際係唯有在團結之下chang能保全ke道理。結果就係貪圖個人細利,將團體ke大利斷送。能講mak-ke nò?明鼎單淨只有嘆息。

「你還oi繼續,阻止、勸導,還有其他組員嗎?」明鼎問。

「好啦,有啦,m̀-ku, 他teû,難啦!」

Oi ngióng般做?明鼎調轉車頭,往二林方向急馳。當晝過後lè吧?肚屎酸酸ke. 唔,肚饑了lè. M̀-ku, m̀係感到肚饑,係空空定定。迎面ke西風;m̀, 西北風?也m̀ 係,反正就係迎面撲來ke風,涼中帶暖,好像不能收拾耳公後、頸筋一帶ke汗水哩。胸膛、背後,更係熱汗直流,流到肚屎、腰帶hong.

「Án拼命走,做mak-ke ?」他問自家。

他答m̀出來。他想就係應當轉二林去一對,報告李先生,看他樣仔指示。

他歸到二林庄,已經下晝一點左右。

李先生無在屋家。單淨見幾個蔗農模樣ke後生人,tui診所行出來;顯然m̀係看病,係從李家廳下ke片出來ke.

「Mak-ke事?」他跳下自行車。

「來啦!狗仔他teû又來割啦!李先生無在屋家。」蔗農講。

「在nai片割?李先生無在?」

「在我 ke片,就係火燒厝ke片!」

Liá時節李夫人出來。李夫人面上一團慍色。她講:李先生當晝飯後,無休息,就到沙山庄看病去lè, liá-teû人m̀信,硬係糾纏m̀清。

「火燒厝在nai片?」

「在竹圍仔lâu沙山之間-昨晡日ke條路上看得到,拐右行就係。」

「行!到現場去!」明鼎講。

明鼎自家跳上自行車往目的地狂奔。差m̀多ke方向,他知,liá下必須趕到現場,liá係最重要ke.

當他趕到火燒厝,lâu竹圍仔距離差m̀多,在陳琴ke蔗園東北方數百公尺稍為高亢ke地方該片正聚集了一堆人,隱隱傳出吵雜聲。

「怎樣?喂!發生mak-ke事?」明鼎跳下車,尋人問。

「他teû !他teû oi用強ke啦!」

明鼎鑽進人羣底背。略一估計,圍成一圈ke蔗農有兩百零人左右。

Liá係他màng見過ke場面。他左右張望,就係尋m̀到李先生。

「你,你m̀ 係明鼎君嗎?」招呼他ke係謝黨。

「啊,李,李先生無來?」

「我正oi問你nò. 劉崧甫、詹奕侯,全看m̀到影仔!敢係驚lè?」謝黨講。

「先生娘講係去沙山庄看病ke.」

「沙山庄在ke片啊!」謝黨往斜左前方一指講:「Liá個場面,他該聽到,趕來chang係。」

「不能再拖lè,他teû一動手,liá兩百零人,ên mak人都無法度制止。」講話ke 係蔗農組合另一幹部,一時明鼎喊m̀出名仔來。

「Ên……」後生ke明鼎,儘管理論膽識都不差,m̀-ku堵上liá種羣眾嘯聚ke場面,自家liá下又係處在「必然ke弱勢」,oi ngióng般掌握控制,指揮進退,他實在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