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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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寄愁埋憂(4)

當爭論之間,他teû到達大湖街。日頭已經tui大南勢背後「高熊峠」ke邊透出來。

大湖到苗栗liá段路,在五六年前就通行「輕便車」。「輕便車」又名台車,係行在兩條細鐵軌hong ke四輪車;車軌距離一尺六寸,車身長四尺,寬三尺,除推車手之外,做得載四個人,m̀-ku實際上都擠上六至八人。

在平時,只有「有錢人」chang搭乘台車,一般人都用自家ke「兩腳車」,行四五點鐘到達苗栗街ke ;今晡日係重要日仔,故所五個人無異議就跳上台車。

「阿漢哥,你teû án早哇!」台車hong有兩個人出聲招呼。

「古阿龍,阿龍哥啊!」阿漢哥也認出另外一位:「你m̀係金城嗎?」

「係啊,阿漢......叔。」Ke 喊彭金城ke tui座位頂高企起來。彭係蕃仔林彭家第二房彭人華ke屘子,三年前分家時chang搬到南湖庄ke.

「坐坐。」阿漢哥接tén雙方介紹。

「都見過面,熟識ke, 就係喊 m̀出名號。」古阿龍講。他lâu阿漢年紀相仿,圓身都比阿漢結實chhin多。

「你teû……」林華木向古、彭兩人眨目講:「真勤神啊。」

「共樣共樣。」古也報以會意ke微笑。 古阿龍lâu彭金城係tui南湖趕來ke ;大湖郡下無yit久要「拂下」pûn退職官員ke—實際上係民有土地,包括大細南勢lâu南湖兩部份,lâu馬那邦地方還有一部份列入大湖庄「基本財產」ke. 聽講預定今年底全島「拂下」ke土地有四千七百甲,古彭兩家ke山園就係在四千七百甲底堵......

大湖街到汶水,係下kia路,台車滑行a chhin 遽。

大湖到苗栗,以台車行車差m̀多兩點零鐘chang做得到。

Liá係因為汶水到「桂竹林」;「出礦坑」,到福基liá兩段係上kia ;上kia路oi有一半ke人客輪流下來then手推車chang做得。

大湖到苗栗liá段路程,路基m̀穩,落雨時節,時常坍掉,路身thet夾有chhin多轉彎ke地方,還加上十八座大細山洞;做得講,係十分艱難又危險ke路程。

M̀-ku, liá係一段非常奇偉秀麗ke風景區。澄澈碧綠ke大湖溪,在峻嶺群山間迂迴隱現。Tui逆溪流ke方位向東眺望;大細遠近插入河牀ke,都還保有挺拔峻峭、尖稜直線ke水墨畫式ke山巒;六月ke草山,青蒼蓊鬱,渾厚又豐盛,在lâu目珠平齊ke山腰,晨間ke嵐煙還màng消去,恍惚間liá-teû嵐煙就在ke底背游移漫舞,pûn ke逼人ke渾厚平添sit-pá輕靈lâu清柔,天空,淡藍得近乎透明。

Ngióng會án靚。劉阿漢在內心講。他忽然想起三十零年前在彭家ke一幕,還有離開南湖隘勇寮前,面對山川草木ke諸多感觸。時間過得chhin遽,ke-teû,係三十零年前ke往事啊。

「Ngióng會án靚。」他將內心 ke感嘆講出來。

「阿漢哥,你講mak-ke ?」古阿龍問。

「無。我係,係,突然想起chhin多陳年老狗屎來。」他無mak曉表達。

「你進來蕃仔林也無短ke時間吧?」

「M̀......三十三四年lè.」

「聽講你在南湖做過隘勇?」

「嗯。前後三pái, m̀-ku都做m̀久。」

「你阿漢哥,也算出頭天啦,你......」古阿龍可能想起mak-ke, 話突然中斷。

「出頭天?哈,出頭天!」

「子女成長lè嘛!Liá也無簡單啊,咬薑嚼醋,難為你teû公婆白手成家ke.」

「子女成長又樣仔?多一張嘴,就係多一份受苦受難ke野人!」

「嗯......」

「人,像kiung下來就係來受苦ke.」

「話,做m̀得án-ngiòng講只有ên-teû chang án-ngiòng.」

「台灣人chang án- ngiòng.」

「Ke-teû頭家,ke-teû三腳仔就無共樣。」

「窮苦ke台灣人chang án- ngiòng.」

「阿漢哥:mak-ke時代,ên-teû台灣人chang做得出頭天?」古阿龍chhin認真,就像lâu劉阿漢看作關老爺或恩主公來問。

「M̀知......」阿漢哥講。

「我看係永遠無!」林華木講。

「M̀知。」阿漢哥m̀忍心斷絕大家ke希望:「無一定有一日......」

「有一日ên-teû自家人做皇帝ke時節!」

「Ke-teû鬼頭家死三腳仔做皇帝nò ?」

「我拿頭腦打賭,ên-teû還係共樣苦!」

「嗯,除非ên-teû自家來,自家做皇帝。」

「我也打賭:來生,再來生,千萬生都無希望!」

「Mak-ke原因?Mak-ke原因nò ?」年輕ke彭金城講。

「無定著呀!」阿漢哥講,他有意將聲音提高,m̀-ku講出來ke,還係中氣m̀足,空洞又軟弱ke. 他只好再補充一句:「M̀好án遽絕望,ên-teû oi打拼,肯打拚,總會有出路ke !」他也在講pûn自家聽。

「係嘛,拚看a ?我m̀甘願pûn別人弒割嗎?」林華木講。

「故所!—啊!福基到lè 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