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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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11)

詹阿和係一個急性仔,脾氣激烈ke人:阿爸早死,阿叔then手寡母lâu他帶大。阿叔死在乙未年苗栗「營頭山東之役」。他lâu寡母pû娘細子躲在山底背採樟蒸腦,係一ke腦丁。M̀-ku明治三十三年(1900)七月樟腦局改制後,嚴格禁止台人自行採蒸樟腦;詹阿和 m̀敢申請,只好轉業。後來在知己好友支柱下,在三叉河租一間細店,販賣煙酒食鹽,用自家熟悉ke樟腦油 (山居人家用樟油替代水油照明)等。生活也就安定下來。

不幸ke 係,一日臨暗頭,忽然間一ke巡查大人,在兩ke巡查補引導之下行入店舖,就講,lâu liá缸樟腦油末收,也將他押進派出所;後來店底背ke煙酒、食鹽全部末收歸公。

原來明冶三十四年 (1901)六月一日起,台灣公賣局開辦lè,詹阿和販賣ke東西,都係專賣品;liá-teû貨品,必須由家世清白ke人,透過相當關係chang做得領到專賣品零售店ke特許證。詹阿和自然係犯法有罪lè.

詹阿和拘留三日放出來後,從此失業。寡母在他申請做隘勇後m̀到半年,聽到lai仔要pûn人處決ke傳言後,就鬱卒死。

詹阿和用孤兒ke身世,再經過失業、破產、母亡ke一連串打擊,他鬱結ke怨恨,使他ke心情性質有時顯得古怪又暴烈。就因為án-ngiòng, 有人戲稱他為「詹惡」。(見「台灣省通誌稿」明治三十六年紀事)

詹惡為到屋家ke存活,只好做隘勇ke行列。阿漢調職擔任交通員以後無幾久,兩人就交了朋友。

詹惡係一ke慷慨直爽,熱誠坦率ke漢仔;交遊chhin闊,特別係常年khiung-ha「剷片」蒸腦ke 批腦丁,各散西東後,有閒時,還會時常尋他聚會。Liá-teû人,多少都有lâu他相同ke遭遇,故所彼此情誼深厚。

詹惡恰意飲sit-pá酒,知心老友相聚時,單淨oi三杯下肚,總oi發一頓牢騷抒洩一下心中ke怨氣。

有一日,無意中聽到街角亭hong一ke生份人ke演講,談論典故,歷史,然後東拉西扯咒罵統治者。他一聽就入迷lè ;下pái一有閒,就去聽liá-teû演講,甚至跈tén去聽。

也因為án-ngiòng, 詹惡ke眼界、見識逐漸擴展,對統治者ke怨眼,還較深入,án-ngiòng, 內心恬恬萌生大膽ke念頭。

三叉河lâu銅鑼單淨係一山之隔,在銅鑼識出了一位抗日「義軍領袖」吳湯興。乙未抗日ke真正首領,主要ke,就係吳湯興lâu頭份ke徐驤,北埔ke姜紹祖三人!Liá-teû人m̀係書中人物,m̀係傳說ke神仙,牽扯起來,可能都係非親即故nò. Liá-teû人做得弒a日本兵狼狽逃命,我ngióng做m̀得起來趕走狗仔?詹患開始án-ngiòng想。

他lâu liá-teû內心ke話,lâu 他 ke朋友講,結果都想要試看na......。

劉阿漢,本來就係傷心人,又係有心人,無意中交上liá種朋友,自然就成為同心知己。

M̀-ku,詹惡liá種激烈又輕率ke主張—邀集一群志士義民,動手先lâu本地ke狗仔弒掉—阿漢力主謹慎。

「Liá係大事,oi有計畫—通盤ke計畫,oi大量人力,大量武器、糧草chang做得。」

「M̀. 阿漢,我認為只oi有人發動,全台各地自然就幹起來;liá下,就係麼人先動手ke問題。

「M̀係 án簡單,對方係......」

「以前,ke teû人,就係顧慮太多!」詹惡打斷阿漢ke話;「照你講來,mak-ke時節chang做得趕走狗仔!」

「Liá種事......唉!oi定定仔來—」

「還定定仔來?Ke,狗仔kín生根發展囉,ên老lè!做m̀得、做m̀得!

詹惡ke話,m̀係無道理。liá幾年眼看統治者ke爪鬚四處伸張,無遠弗屆,還yit侵yit深;再án-ngiòng落去,oi想拔除,驚一年比一年難lè. 阿漢感到寒心氣餒。唉唉!就憑liá-teû鄉下農人山村匹夫嗎?自家已經三十三歲;liá幾年ke閱歷lâu勤讀漢文,自家ke見識已經相當成熟。正因為án-ngiòng, 看出詹惡ke做法幾乎註定失敗。

「我想,ên 無定著oi真刀真chhung, lâu 他teû面對面拚。」

「M̀好面對面拼,ke......你在講笑!」

「我係講,暗中弒掉他teû, 或者,或者破壞......」

阿漢講到liá片,自家sa失神。其實,liá-teû話,m̀係早有計畫講出來ke ;係kín講kín想出來ke. 敢講連自家都m̀了解,內心暗存liá種想法嗎?

「Liá......」詹沉吟著。

「嚇!Liá有意思!」詹ke朋友sa熱烈贊成。

暗殺日本人—巡查為主—放火焚燒日本人ke設施;大家決定採取liá ke方法。詹惡本人從頭至尾感覺liá種方式m̀爽快,m̀徹底;阿漢提出來以後,內心也有sit-pá後悔,因為án-ngiòng單淨係騷擾,chang削弱敵人,對敵人ke根本,並無大作用;還有,liá種做法,必然會牽連到chhin多無辜同胞。

意料之外ke 係,liá批朋友認為「易行有效」,再也m̀肯放棄。

他teû分組各地,各自進行......

Liá係明治三十六年初(1903)ke事。

他teû焚毀行政、警務設施ke工作,頗有斬獲;至於暗殺ke行動並m̀順利。

阿漢也參加一pái放火ke行動:明治三十六年(1903)三月一日火焚公館警察分室。Liá-pái做a chhin成功,順利完成,人員全部安全撤離。M̀-ku, 後來有一組在後攏地區行動時,有兩個同志事後被捕。故所日本當局知了án-ngiòng一ke秘密組織。

同年四月初,有兩位同志在苗栗街新興地段—北苗—趁著半夜,用繩索絞殺行在馬路彎角ke日本巡查。他teû放倒目標,m̀過後背來幾個巡查。結果一位同志太慢逃走。

Liá件事lâu放火事件連在khiung-ha. 警方大怒。M̀知nai一位同志熬m̀過酷刑,供出詹惡。Liá時節詹惡已經聞風逃亡......

Liá年五月五日,詹惡在三叉河lâu銅鑼之間,名喊「鯉魚潭」ke山村被捕。詹後來pûn人判九年徒刑,m̀-ku, liá入獄以後就無消息,也無人知詹ke pû娘子女,流落何方。

詹惡被捕無幾久,日警開始大批逮捕可疑份子。M̀-ku,liá一段時間,火焚lâu暗殺事件竟然有增無減......

同年八月間,阿漢總算涉嫌三月一日火焚公館分室事件被捕,一隻月後用「該民在場」為由,判刑一年六月......

阿漢「正式」入獄,liá係第一pái......

1913年,大正二年三月十三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