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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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2)

作者 李喬 漢羅翻寫：劉敏貞 2009.08.23

Oi認命係chhin苦ke, 人認命ke過程係艱辛又漫長；不幸ke係，自家係認命lè. 嗯，認命就好過一sit. 係嗎？係liá樣嗎？我葉燈妹，真實好過一sit lè嗎？她還係懷疑，她十分迷罔。

「其實，阿漢也夠可憐ke，他ke心係苦ke......」

M̀-ku, m̀-ku又為到mak-ke？唉！唉！想來想去，又轉到原先ke點來啦。

講來講去，想來想去，追根究底，還係自家戇，自家軟弱，為何做m̀得看開teû,看淡teû ? 為何 歸ke心三十零年都án樣死死ke放在他身上，敢有án惜他、癡愛他、憐愛他？

「前生，少他ke債！」Liá係唯一做得自解ke想法？

Liá係一種債，或者講，生命本身就係一種債—liá係阿蓮齋姑講ke. 比自家年輕十ko歲ke阿蓮齋姑，因為身心受過更大ke推殘，想得比自家就更深入。係liá樣吧？嗯，生命本身就係一種債......

自家對阿漢ke債何時了？自家人生ke債，又何時了？

現在，還得繼續還債，繼續活下去，繼續在籬笆門邊守望ke隻已經又出事ke人......

—昨晡日，天接近全暗時分，明鼎chang趕轉來。Ke時，燈妹自家lâu大心舊冬妹堵好在準備暗餐。

「阿姆，我轉來lè.」明鼎高大ke圓身，堵在灶下門口。她chang múng一大碗公甕菜oi跨出門檻。

「無看到你阿爸嗎？」明鼎ke話聲màng落，她就問。

「阿爸他......無，我無。」

「......」她忍下溜到喉頭ke問話。她講：「你樣仔有閒轉來？」

「無......係轉來拿一本書。」

暗餐食ke係「盧粟」（一種高粱飯)，係剛傳進來ke「糯米性」盧粟，粘軟香甜，比旱稻好食。Liá係屋家第一pái收成，第一pái上桌做餐，明鼎堵到le, liá-ke傢伙「食祿」chhin好。

M̀-ku明鼎食兩口就失神失神，滿腹心事ke樣仔。她看在眼中，心肚早就有異樣ke感應lè. 她忍tén, 無在桌hong點破他......。

「阿鼎，你早晨無去苗栗嗎？」明青問lè.

「......無。」明鼎瞥大哥一眼，又緊緊低下頭去。

「阿爸去苗栗街。」明青欲言又止。

「阿明鼎！我m̀相信你無去苗栗！」明成講。明成係一個大嗓門，大老粗，一開嘴就像oi lâu人吵事：「我也m̀相信你無見到阿爸！」

「你亂講。」明鼎急lè.

明鼎皺tén眉頭，急急向明成使個眼色。Liá-teû, 燈妹都看a清清楚楚。嗯，m̀會錯lè,細人仔都心裡有數，自家又何必裝聾作傻，心肚憋a艱苦nò ?挑明lè吧。

「你阿爸，又pûn人獵起來lè, 對m̀對？」

「......」明鼎緊閉嘴唇，企起來，離開飯桌，坐到靠近神桌ke竹椅上—M̀敢看她。

「講話，阿鼎！係不係liá樣？」明成嘭一聲，放下飯碗。

「嗯......」明鼎目珠睜 a大大。

「現在nò ? 到底係？」明青也放下飯碗。

「當時會場chhin亂—演講台上更亂，台上ke人全部帶走。」

「Ke, 你樣仔m̀跈去看看，阿爸nò ?你轉來做mak-ke ?」明成氣咻咻像oi揍人。

「食飯！都坐下來好好食飯！」燈妹發譴lè：「吵mak-ke ? Liá又有mak-ke好奇怪ke ? 他係坐監獄坐上癮，他......」心肚還有千萬句oi罵出來chang痛快，不幸，喉頭已然哽tén—M̀甘願又下不了台，她哼一聲，想笑一下，就m̀知笑出來無，她只好企起來，行進房間底背。

房間底背一團暑熱迎面撲過來。她sa m̀感覺熱，顛倒雙腳尾hong冷冷麻麻ke.

「阿姆，做mak-ke ?阿姆！」細明基企在房間門口。

「出來，阿明基，阿姆oi休息。」係明基在講話，話聲一落，明基就pûn人拖出去lè.

M̀好將明基帶走。她在心肚講sa無氣力講出口。她現在最最需要lâu明基攬在懷裡。嗯，係ke, liá空空洞洞酸酸澀澀ke枯懷，正需要明基來填充。知嗎？細人仔，姆要緊緊攬tén你。阿姆做m̀得失去你，阿姆只有你teû liá-teû 細人仔lè. 丈夫！哼！阿漢m̀係我ke，他係別人ke，大家ke. Liá無關係，我只oi 細人仔......

她，眠在無加草蓆ke竹眠床hong.

客廳上，恬恬 ke. 大家都十分細心，驚吵到自家ke老阿姆。

她眠tén, 腦海昏昏沉沉ke, 心頭中心部位sa有一晶晶ke星仔，圓身好像懸在半空，搖搖晃晃ke.不，係竹床在搖動吧？係地動嗎？差m̀多係。又感覺m̀係。係自家一陣激動後ke無力感吧？嗯，近來時常感覺累，五十二歲啦，老婦人一ke, 還有án多事務oi操作，oi煩心，做得m̀累嗎？m̀-ku還做m̀得認老呀，明基chang七歲，竟想不到ke liá-ke「老來子」係阿漢入獄五年後帶來ke孽障。今後nò ? 將來nò ? 唉！liá種阿爸，liá種喊人又惱又恨又愛又憐ke男人，當初，當初樣仔會堵上liá樣一ke煞星nò !

M̀去想liá-teû, 定著m̀想。破碎ke童年，辛酸ke年輕歲月，就當作一場惡夢，m̀去招惹它。但係，今夜，它竟然tui自家ke意志力ke缺口絲絲緩緩地牽引出來lè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