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孤燈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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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送行 (1)

1943年(昭和18年)12月18日。   

鷄公喊了兩聲;當準,係四點鐘-壁hong老掛鐘,響了四聲。    

劉明基一翻身,tui眠床hong起來。   

Liá時節,劉家ke人,除老三明森之外,對老阿姆開始,都hong床,在廳下坐tén, khî-tén.   

昨暗晡,明基轉到家,洗好身後,老阿姆不准他講話,就喊他去睡目。   

他賭氣地,拋開萬千煩惱,實心實意想oi睡到日上三竿。M̀過,最尾他還係敗下陣;他總就piong它心猿意馬kín亂想!   

「M̀係嗎?反正……養足精神又樣仔?保重又樣仔?」他在內心冷笑。   

就oi離開出生、成長ke老故鄉了……   

就oi遠離阿姆了,離開親愛 ke老阿姆……   

阿華:Ên就正經緣盡了嗎?有情無緣?又更pûn人傷心不安ke係,妳好像掩飾mak-ke, 隱藏mak-ke?   

Liá下『離別』,m̀ 係一種恐懼,m̀ 係痛苦ke想像,係有形ke實體,就緊緊黏在自家身hong!   

人,畢竟係孤單ke,無助ke……他下一ke結論。   

M̀係! M̀係孤單無助!內心另外一ke聲音提出抗議:你不孤單,你m̀係無助;你有兄姐姪仔親朋好友ke關懷,阿姆無窮ke愛,阿華像水ke柔情……   

他在昏昏沉沉中睡去。感覺底背,就聽到鷄公啼晨了。   

「大家ko細聲teû, pûn屘叔加睡一下!」阿姆在講話。   

他下床一ngiap目洗嘴洗thet儘量假成自自然然ke樣仔,行到阿姆面前。   

阿姆坐在廳下中央。本旦並排ke兩張飯桌動過了;一張擺在靠底背壁ke正中央。   

「阿姆……」他囘頭向ke-teû阿哥一笑:「大哥,二哥。」   

「Liá下」阿姆khî起來:「阿青點火,大家上香!」   

他liá正看到:正中央ke張桌hong, 已經放著一ke細竹籃仔,底背係烏烏ke祖宗神牌-平常日仔,神牌掛在阿姆間房ke屋角,用幾把艾草乾蓋tén,m̀ pûn別人看到。   

阿姆拿等三枝香khî在最面前,兄弟三人排在阿姆後背,第三排以後正係孫仔孫女lâu心舅。   

他khî在中間,阿姆ke正後背。他真心誠意拜了三拜。   

阿姆示意他跪下,阿姆也跪在他sùn後,阿姆雙手合十,喃喃祈求。   

他闔眼歛神,凝然長跪。他內心無祈求mak-ke,他單淨係深深ke,常透ke吸氣,急促ke吐氣,因為阿姆ke淡淡體香,縷縷飄了過來……   

記得還細時節,阿姆上山砍柴,掘地,輒常汗水淋漓,ke時阿姆身hong ke味緒係酸酸臭臭ke;一種pûn人當爽快ke氣味。Liá幾年阿姆m̀上山勞動了,阿姆ke體香轉成淡淡ke;m̀過ke係最最特別ke香味,再淡也做得明確地鼻出來。   

「好了,祖公祖婆會保佑你。」阿姆khî起來。   

「嗯……」他也khî了起來。   

阿姆伸過手來,緊緊扼tén他ke手掌。阿姆ke手臂微微顫tén.   

「……話,都吩咐你了。」   

「嗯。我會保重。阿姆。」他lâu嘴頷放在阿姆肩頭hong,輕輕地磨tén.   

「出外,身體最重要,千萬oi注意。」阿姆還係oi叮嚀一遍。   

「知。」阿姆ke身架仔,mak-ke時節變得án-ngiòng瘦挾挾?   

「目珠放光一sit, 耳公ko靈teû, 醒睡teû.」   

「會啦。阿姆,妳朝晨暗晡也……」   

「屋家有大、二哥他teû,m̀使你掛念。」   

「知。阿姆莫想thet多……」唉!喉頭就係 m̀爭氣……。   

「時間,差m̀多了。」大哥提醒。   

「明基!」阿姆ke嗓音忽然間提高:「記得:你定著oi健健康康轉來!」   

「會!阿姆!放心!我定著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