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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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草,著天釣(8)

  「頭仔!你拿出主張來啊!」老隘勇癩皮旺講。

  「Ên做m̀得殺入社。」刴三刀沉聲講:「就mò講統制所m̀允許,ên七八十人攻過去?萬一kì-teû反撲殺進庄來,樣葛煞?」

  「南湖庄又m̀ he紙糊ke!」

  「還有:假使m̀ he加里合彎社幹ke,he蘇魯社,或者馬那邦社,甚至得磨波耐社,樣葛煞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你斯講,ên就án-ngiòng……」有人表示強烈ke不滿。

  刴三刀始終當冷靜,他提出具體而穩當ke做法:

  一、為防止先住民可能全面進犯,各隘勇寮實施加倍人員戒備。過年前後,南湖庄壯丁一律參加站崗放哨工作。

  二、由這二十人立刻出動,搜捕殺害蘇陳兩家ke兇手。

  「抓得著嗎?」大家所關心ke he liá一點。

  「盡力一試——m̀過安全第一!」

  「先住民出草獵頭,假使完全成功——斬獲敵首而同路人員又全部生還——該時先lâu敵首放ti「達極仔」(網織背袋)中,迅速脫離現場。先到敵人追踪m̀到ke安全地帶,然後ti溪畔取出首級,除忒腦漿lâu舌mà,再割下顱髮;一部分頭那毛納於隊長ke燧器袋中,其餘ke pûn斬下首級ke勇士纏在手腳項lâu刀鞘項。

  Ti確實查清mò敵人追踪時,正到達社庄附近ke「搭搭糾克」——出草ke休憩處。Ti liá片向社庄發出凱旋信號,準備接受全社人ke歡迎……

  依據liá個行動習性研究,假使出草ke隊伍he來自「加里合彎社」,kì-teû ke「安全地帶」或者「搭搭糾克」,應該ti該社ke東南方,也就he南湖庄正南方,南湖坑ke上游「淋漓坪」一帶。

  另一方面,liá一路線,也就he「蘇魯社」、「馬那邦社」、「得磨波耐社」出入平地ke唯一途徑。Liá-ha集二十隻火銃ke兵力,ti liá一帶搜索兇手,也做得扼制kì-teû出草ke咽喉。

  「大家先ti庄口等候。」刴三刀下達命令:「Ngài回所去分配戒備任務後,馬上來。」

  刴三刀走後,有兜附近ke庄民也圍上來,ti一片耀眼ke火把照映下,都yi像m̀記得ke淒慘ke一幕,也m̀驚該嚴冬午夜ke酷冷;人人單淨有一ke心意:抓到兇首,報復liá個血仇。

  「Ngài知liá兜鬼,定著囥ti該片。」癩皮旺講。

  「哦?該 ên kiak去,mò pûn kì-teû走忒。」

  「等刴三刀啊!」

  「等mak-ke?反正該兜鬼,也m̀敢面對面ke拚——ên行!」

  「He啊!Án-ngiòng火把光光,mò幾遠就lâu kì-teû嚇走。」

  大家議論問,用癩皮旺為首,有七八個人丟下火把,順等南湖坑畔ke細路仔就摸索過去了。

  「阿漢,去mò?」阿陵問。

  「嗯……」阿漢漫聲應答。

  其實阿漢還màng正經領會阿陵ke意思。

  Tui一眼看清ke殘酷慘絕ke一幕起,他ke心神就pûn凝凍了。他木然而茫然。單淨有感覺,mò知覺;總he耳光邊轟轟作響,眼前焰舌亂顫;輝煌火光底肚,有一灘灘鮮紅ke,紫紅ke,烏黑ke血;抽縮等ke手腳,腫脹ke血口,四散ke碎肉片……。

  阿陵看他嚇得三魂七魄都出竅啦!笑笑,轉身lâu癩皮旺打前鋒去了。

  等到刴三刀轉回來,留ti庄口原地ke單淨剩下十一ke人。阿漢該時正清醒些,也正發覺阿陵m̀ ti身邊。

  「唉哉!」他暗喊m̀好。

  「壞了!」刴三刀譴到像oi噴火樣仔:「Liá兜傢伙m̀聽命令,簡直去送——」

  M̀管樣仔,該隻「死」字還he m̀忍出口。

  刴三刀下令高舉火把,逐儕人都點燃火把——緊迫追趕該兜冒失先行ke傢伙。

  「Án-ngiòng擎等火把,樣仔捉人?」有人反對。

  「抓人要緊,抑he救該兜糊塗蟲要緊?」

  「哎呀!頭仔,mò mò鳥卵啦!Kì-teû,保證mò事。」

  「Mò定著kì-teû既經得手了喏。」

  「頭仔?」阿漢關心ke he阿陵等ke安全:「你講kì-teû?……」

  「Kì-teû án-ngiòng打暗摸,咳!火銃有mak-ke用?麼人卡熟識地勢?」

  「該……該 ên kiak尋!你講蕃仔囥到奈?」阿漢試著心口喉頭頂撞得厲害。

  「蕃仔定著ti草叢中,極可能ti溪畔烏葉竹叢底背!」

  天項地下一片烏暗,加上風雨咻咻,去奈尋喏?

  ——砰!

   ——砰!砰!

  忽然間,近在十丈開外傳來銃聲,he隘勇用ke六角長管火銃發出ke。Liá-he隘勇們最新型ke銃仔。

  ——砰!砰!

  「大家喊殺!大聲喊!kiak衝過力!」刴三刀下達命令,同時自家抽出鞘刀,像一下風向前捲去。


◎客語「唉哉」作嘆詞有兩用:一表驚訝、意料以外用;一表絕望,或者十分惋惜之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