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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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(4)

在阿漢進入大南勢—蕃仔林之南,新ke「蕃界」—做隘勇ke年年初,兒玉源太郎上任台灣總督府,後藤新平任民政局長,tui liá日政府開始實施領台後第二階段ke鎮壓政策—徹底消滅反抗勢力。

故所,再一pái實行「民情」過濾,liá年十一月五日發佈「匪徒刑罰令」。

第二年,明治三十二年(1899),全省潛伏ke反抗義民大量pûn人搜捕;自動出降ke義民也m̀少。

台灣總督府為到更深入清查可疑份子,liá一年八月起開始採台人當「巡查補」(至於台人任「巡查」係在明治四十四年(1911)十月以後),從liá台灣籍ke「三腳仔」正式誕生;在台義民pûn人逮捕處死ke有一千零人。

*光緒三十一年,明治二十八年,設「保良局」清查反抗台民。次年八月一日舉行全島戶口調查。明治二十九年二月三日,日政府另第63號法律公佈:台灣總督於其管轄區域底背,做得頒發有效力法律ke命令獄。Liá就所謂「六三法案」。日政府允許台灣總督在台灣實施獨裁極權政治。自從台民「依法」淪入烏暗地獄。「匪徒刑罰令」就依據「六三法案」定般ke。見台灣省文獻會出版「台灣省通誌稿」大事記第一冊。

Ke一年ke中秋節前一日臨暗,khiung-ha在做隘勇ke謝阿潭帶轉一ke口信:阿漢m̀轉來過節lè. 早先阿漢係講oi轉來ke.

「因為有人發病,阿漢調班輪值,故所行不開。」

Liá係常有ke情況,m̀-ku, 燈妹總感覺怪怪ke ;心肚有一股奇異ke不安感。

果然,節後兩日謝阿潭返防後,彭家細郎,阿漢ke至交好友黃阿陵lâu她講一ke「傳說」:阿漢在大湖警察所拘留好幾日lè.

「啊?真,真ke ?」一陣暈眩,她幾乎會昏thet.

「阿潭嫂lâu順妹講ke, 阿潭講,m̀ oi pûn你知。我想,還係m̀好瞞你chang對。」

「他,他為,為mak-ke ?」她ke方寸全亂lè.

「我天光日就去探看na.」

黃阿陵無探出mak-ke. 過lè兩日,下晝日頭西斜時分阿漢sa施施然轉到蕃仔林屋家。阿漢想將事情全隱瞞下來,m̀-ku lâu她四目相接時,阿漢愣住,他tui ke憂苦焦急ke眼眸中看出她已經得到消息。

「哈!一ke細誤會,無事lè,無事lè.」阿漢裝作無事樣仔。

「......」她盯住他不放。

「爸!阿爸!」細明青會喊阿爸lè.

「我pûn一ke陰險細人咬一口。現下無事。」

「......」她搖頭,還係盯tén阿漢,m̀-ku阿漢ke模樣逐漸模糊lè. 因為目汁四溢,chhin 遽就氾濫下來。有時節,她係一個目汁特多ke婦人家。

阿漢透口氣,lâu事情ke經過講出來:

七日前,阿漢用繩索圈套抓到一隻肥碩ke菓子貍,六斤零。過節會到lè,做得拿轉屋家pûn屋家人飽食一餐,m̀-ku幾個傢伙要求他留下來大家享受享受;他m̀答應,有人還有翻面ke意思。

「做人,莫做án絕啦!」姓徐ke講。

「大家湊錢向你買,你又何必?」姓張ke講。

「劉阿漢,就án-ngiòng m̀講交情啊?」

講話ke係酒鬼尤春木。尤係當阿漢在南湖做隘勇時ke老夥伴中,今晡日唯一留下來ke一位,也係最照顧阿漢,又時常請阿漢飲酒ke老光棍。現在他也liá樣講,阿漢就只好認lè.

「好吧,m̀-ku我m̀賣,你teû出酒,大方『打鬥趣』吧。」阿漢講。

「好!今暗晡ên-teû 飲五加皮!」

「劉阿漢你m̀就太食虧lè嗎?」

「在liá, 我時常白飲大家ke酒?」

「嘿嘿!劉阿漢也大方起來啦!」

「呵呵!ke ên-teû就出雙鹿五加皮吧!」

看大家摩拳擦掌,興高采烈ke樣仔,阿漢也展眉而笑lè. 阿漢向來m̀係一個容易快樂ke人。

Liá係一餐盡情又食又飲 ke「打鬥趣」。秋天ke菓子貍肉,肥肥嫩嫩ke, 鮮美極lè, 配上濃烈香醇ke雙鹿五加皮,做得講它teû係人間第一美味。阿漢除thet石斑魚並m̀愛野味,liá一兩年間sa不知不覺間愛上飲酒。阿漢m̀係一個酒徒,他好半酣ke醺然,他中意酒後ke悠然自在。

「加飲teû,更飲一sit.」他想:「我ke菓子貍六七斤nò.」

Liá暗晡,阿漢lâu其他四五個人共樣,飲卡多yit-sit ;他飲到半酣後又再多飲一sit.

他teû起初係五個人,後來好像又多兩個人。新來ke人好像還帶來一大碗公炸好ke「石斑魚」nò, 嗯,炸石斑仔係下酒ke妙品lè. 嗯,再飲一sit.

M̀,好像有個生份人在khiung-ha飲酒。M̀, m̀係生份人,只係脫下隘勇衫換上官服定定。Liá-ke人喊余兆貴吧,係大南勢唯一ke「官仔」—無一久前受訓出來ke「巡查補」。喔!係「巡查補大人」lè ! 官廳交代ke, 大家一律oi恭稱他teû為「大人」。吧,余兆貴係一個平易和氣ke「大人」,ke請他飲 teû, 也係應該ke.

「余大人,我,我劉阿漢敬你!」阿漢口齒有teû無清楚。

「多謝,乾,樣仔?」大人講。

「乾,做m̀得,我半杯,大人乾。」

「Oi乾,khiung-ha乾!」

「我,我無法度lè......」

「喲!劉阿漢án-ngiòng啦?」姓張ke起鬨:「他係海量!」

「你亂講!我......」

「咦?Liá一帶ke好漢哪,今暗晡樣仔啦?」

「我看,他......」酒鬼尤春木sa有介事ke翻阿漢ke眼皮講:「他真實做m̀得飲lè.」

「哦?酒鬼你護他?你teû老交情果然無相同!」

「係嘛!我teû係同生死過來ke,樣仔樣?酒鬼真實醉lè:「我替他飲,總做得吧?」

「做得m̀-ku, oi擋,ke就三杯!」

「三杯就三杯!」酒鬼猴性起lè.

「好啦,還係我自家飲吧。」阿漢緊緊拿起杯仔,猛一仰首,咕一聲乾了一杯。

「了得!果然了得!」

「呵呵!當然啦,我liá-ke細兄弟,你teû知嗎?」酒兒一ke踉蹌,幾乎撲進他懷裏:「他,一口氣,三顆,知嗎?幾杯五加皮,算得mak-ke ?」

「你講係?係......」問ke人手指額頭,做「刺紋」ke手勢,ke係指出草蕃仔頭ke意思。

「M̀係,係,嘿嘿!」

「喂,劉阿漢,酒鬼,你teû參加過馬拉邦ke pái—對無?」忽然有人liá樣問。

「當然,樣仔樣?像你teû ?哼!」酒鬼竟直認不諱。

大家係飲a馬尿做美酒啦。話頭居然講到「馬拉邦」剿弒「黃頭兵」ke故事上來。

「哦!他teû參加lè嗎?」好像係余大人在問。

「嗯。故所,我teû都講他teû, 係好漢,英雄人物!」

「喂,尤,尤春木,你,有無弒他teû ?......」

「我?嘿嘿!好像係有,有啦。」

「無!酒兄只會飲酒,他樣仔敢!阿漢講。M̀知為到mak-ke, 對於酒鬼有一份厭惡。

「Ke,阿漢兄,三個?嗯?」

「無,我也無......」阿漢講。

「不。三粒。係ke確確實實ke三粒頭nà, 呵呵!咄!咄!咄!就liá樣......」酒鬼在比手畫腳。

「真實嗎?劉阿漢兄?」不知má人問。

「無,無啦!他胡亂講!我mak-ke都無。」他講,他ke心頭還清醒tén.

Liá-teû傢伙,你一句我一句ke, 好像問阿漢有ke無ke, 還oi阿漢表演弒人頭ke動作。阿漢開嘴大罵,大笑,後來又哭起來。他teû都來安慰阿漢,koái阿漢,還有pûn阿漢搥背捏肩筋。

呵呵!真有意思。他teû又好像問有ke無ke, 阿漢都胡亂應。後來阿漢實在支持m̀下去,眠下去無一久就mak-ke都m̀知lè. 阿漢醒過來,係第二日破曉時分。在他身旁,酒鬼lâu姓張ke兩個人還睡a死死;其他ke人已經離開。